4. 近代琉球王國之中的久米村

前言

薩摩藩利用琉球王國的朝貢貿易做為掩飾來進行走私貿易，朝貢貿易變得更加重要，正好讓久米村也得以復興。

此外，如同上一篇文章《久米村的復興》所解說的，在這樣的背景之下，久米村從以華僑為中心的獨特社群轉變為新型態，納入了首里、那霸、薩摩的士族，並被編制到王府組織中。

那麼，久米村為什麼會獲得優渥待遇，影響力甚至波及王府的中樞呢？

更深入來看，為什麼琉球成為薩摩的附庸國之後，同時還能以中國的屬國身分繼續進行朝貢貿易呢？

這裡便要詳細說明久米村在琉球王國裡究竟有什麼樣的活躍表現，一路復興到讓18世紀被稱為「久米村的時代」。

雙重從屬國家

琉球成為了薩摩的附庸國之後，雖是薩摩的屬國，但並沒有被併吞，因為幕府希望避免與中國發生摩擦，讓琉球得以用中國的屬國身分繼續進行朝貢貿易。

琉球國王得到薩摩藩和江戶幕府承認為國王，但為了持續進行朝貢貿易，也需要得到中國的任命，亦即冊封為琉球國王才行。

琉球國王必須同時向日本和中國表示忠誠，因此會擔心要是雙重從屬一事讓中國皇帝知道，將被視為「叛臣」而不再是屬國。

就琉球的角度而言，為了順利完成朝貢和冊封儀式，必須讓中國相信薩摩勢力後來撤出了琉球，日本並沒有支配琉球。

因此，琉球國王對中國徹底隱瞞了被日本實效統治的情況。

徹底執行隱瞞措施

由於中國皇帝冊封琉球國王之後才會產生朝貢關係，為了建構江戶幕府所要求的貿易體制，也就是持續進行朝貢貿易，琉球國王有必要接受中國皇帝冊封。每當有新國王即位，中國都會派冊封使前往琉球。

另一方面，薩摩藩在那霸設置了「假屋」以監視琉球的內政、外交和朝貢貿易，薩摩士族會住在那裡，有時還有薩摩船停泊於那霸港。

因此，琉球編寫了一份詳盡的應對手冊，用來因應冊封使，以及處理意外情況。

例如，冊封儀式期間要請薩摩官員先撤到城間，連薩摩官員的墳墓都要在冊封使到來之前暫時埋起來，等冊封使回去之後再重新挖出，做得非常徹底。

他們還決定好一套說詞，要是薩摩船被發現，就告訴冊封使說：「那船隻是來自日本和琉球之間一座名叫寶島的島嶼。」

更令人驚訝的是，當時薩摩船上有時會有擅於航海的琉球水手，因此甚至準備了萬一該船隻遇難而漂流到中國時的應對手冊。

中國早已知曉？

那麼實際上，薩摩支配琉球都沒有被中國發現嗎？據說其實並非如此，中國可能有掌握到實際情況，但默許了這種做法。

當時，中國商人在日本的鎖國體制限制之下於長崎進行貿易，而在長崎那裡，不時會有來自琉球的中國貨與其競爭。來到長崎的中國商人肯定知道薩摩對琉球的支配狀況才是。

此外，朝鮮也有派通信使去江戶，知道有以「上江戶」（派往江戶的使節團）身分前來江戶的琉球使節存在，因此朝鮮使節也會知道薩摩在琉球的支配狀況。

既然連中國的鄰國都知道，中國不可能不知道，這些資訊肯定有傳到了北京的中樞。

那麼，中國為什麼要假裝沒發現呢？

中國保持沉默的原因

中國之所以保持沉默，是因為研判琉球處於中日之間的緩衝地帶，要避免為了其專屬權發生衝突。

對於薩摩實效統治的琉球，德川幕府也不曾向中國主張琉球的專屬權，既然用隱瞞政策對中國隱瞞了在琉球的支配狀況，沒有政治上的對立，貿易也進展得很順利，那就沒有必要特地為了琉球而和中國發生衝突。

此外，如果是像朝鮮或越南那樣陸地與中國相連，中國是有可能遭到它們入侵，但以琉球而言並沒有這類的風險，所以中國沒有必要特地挑起軍事上的對立。

只要朝貢和冊封儀式有正確地進行，就形同中國支配著屬國，且能夠保住其在東亞身為絕對霸主的面子，那麼中國對於實際狀況就不計較了。

事實上，也有冊封使被前來北京的朝鮮使節告知了薩摩支配的實際狀況，但並沒有向皇帝報告，而只是寫到自己的文集中。

久米村的時代

薩摩將琉球視為外國，使其以附庸國的身分歸於藩屬領域中，並加強朝貢和冊封等禮儀外交，這對琉球而言也是好事。

王府瞞著冊封使，以外國化為由在國內推動中國化，試圖取得日中兩國之間的政治力平衡，利用中國的威望來避免被薩摩和幕府併吞。

這種情況下，久米村士族不僅主導朝貢和冊封的實務工作，還在中國文化傳播並扎根於琉球方面扮演了重要角色。

吸收儒學也是其中之一。

在琉球的儒學

1671年，金正春向尚貞王提議建立孔廟以讚揚儒學之祖孔子，獲得了批准，隔年在久米村動工，1676年設置了孔子與四配的聖像。

同時，從這一年開始，每年春秋二季各會舉行一次祭祀孔子和孟子等人的儀式「釋奠」，1678年更在久米村設了教學職位（講解士和訓詁師），負責解說儒經的文意及詞句。

1686年，恢復派遣公費留學生「官生」，他們回國後被任用為講解士或訓詁師，在儒學教育中發揮了核心作用。

1718年，久米村的孔廟裡設立了主要傳授儒學的學校「明倫堂」（琉球第一所公立學校）。

有許多教師從明倫堂被派往首里的最高學府「國學」和首里三平等學校，以及那霸、泊的各所學校中，促使儒學在琉球王國逐漸扎根。

琉球之中的久米村

久米村的居民負責在中國學習曆法、風水、醫術、法律、繪畫、中華歌樂等各種領域的文化，並將其帶回琉球傳播開來。

因此久米村成為了琉球最先進的地區，許多儒學家和政治家都出自久米村。

舉例來說，出身自久米村的士族程順則就是最傑出的知名儒學家；確立了以儒學為基礎的政治型態，讓琉球這個雙重從屬國家能做為一個獨立國家延續下去的偉大政治家蔡溫，也是出身自久米村，並攀升至王府的最高行政職位「三司官」。

由於久米村誕生了不少儒學家和政治家，久米村士族也在王府裡擔任許多推動中國化的職位，因此琉球史上的18世紀便被稱為「久米村的時代」了。

總結

琉球成為雙重從屬國家後，一邊繼續在幕府的允許之下向中國朝貢，一邊徹底隱瞞薩摩支配琉球的狀況；另一方面身為幕藩體制下的外國，在陸上及海上都十分積極地推動中國化，甚至改用中國的戎克船做為朝貢船。

在這種情況下，負責朝貢和冊封儀式、派遣官生去留學、成為吸收中國文化的入口並促其在琉球扎根的，就是近代的久米村居民。

久米村誕生了許多儒學家和政治家，讓琉球史上的18世紀被稱為「久米村的時代」。

然而，隨著明治國家誕生，久米村也迎向衰亡。久米村的衰亡，就在日本努力成為近代國家時到來。

那麼，琉球王國與久米村是如何迎向衰亡的呢？下一篇文章《琉球王國與久米村的衰亡》便將對此詳加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