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琉球王國與久米村的衰亡

前言

江戶時代的琉球王國，在幕府允許之下持續進行與中國之間的朝貢貿易，同時利用中國這個亞洲最大專制國家的嚇阻力，以獲得不被江戶幕府併吞的後盾。隨著從屬於中國的程度加深，文化也愈來愈中國化。

如同上一篇文章《近代琉球王國之中的久米村》所述，近代的久米村居民參與了朝貢貿易和冊封的工作，成為吸收中國文化的入口，並促使中國文化在琉球深入人心。

因此，久米村誕生了許多儒學家和政治家，甚至讓琉球史上的18世紀被稱為「久米村的時代」，但後來久米村卻與琉球王國一起迎向衰亡。

那麼，琉球王國與久米村是如何迎向衰亡的呢？本文章將對此詳加說明。

日本的近代化

琉球王國與久米村的衰亡，是隨著江戶幕府衰亡而到來。為什麼呢？這是因為當初認知到做為與中國間緩衝地帶的琉球以及久米村之存續有多麼重要的，就是江戶幕府。

但是從江戶時代進入到明治，時代發生了巨大變化。那就是日本努力想成為中央集權體制的近代國家，而為了這個目標，有必要劃定國界以界定領土。

在此之前，國境是區域的概念，只要知道大致上到哪一帶為止算是日本就行了，但現在有必要根據萬國公法（近代國際法）劃定國界，明確界定日本領土是從哪裡到哪裡。

那麼，為什麼日本努力想成為近代國家的過程中，需要明確劃定領土的界線呢？

日本急於實現近代化

在近代化之中重要的是，是否為民族國家‧領域國家。

例如會特別注重，如果在日本發生問題時，日本的法律是否已擬定完善並確實施行，能做為一個民族國家‧領域國家來維護國民的權益。

因此，進入近代之後，日本便急於擬定日本憲法、民法、商法等法律。

而這時候出現的問題就是：日本的領土是從哪裡到哪裡，亦即法律適用的範圍到哪裡。

在這種情況下，琉球王國的定位就尷尬了。因為在此之前，它是雙重從屬國家，日中兩國對它都擁有不甚明確的領土主權。

當日本做為一個領域國家必須劃定明確的國界時，琉球的歸屬問題便成為焦點了。

琉球的狀況

薩摩向琉球徵收名為「仕上世」的稅金，並在那霸設置稱為「假屋」的政府機構以監視琉球的內政和外交，依鎖國體制禁止前往中國以外的國家並禁止基督教，徹底執行幕府法，在薩摩入侵後的270年之間，琉球一直都是由薩摩直接統治＝實效統治。

另一方面，中國則是採間接統治，藉朝貢和冊封讓琉球成為中國的屬國，並交由建立了君臣關係的琉球國王統治琉球。

由於在國際法當中，重要的是由哪個國家進行實效統治，因此日本政府便主張琉球是自己的領土。

事實上，由於近代國際法並不承認朝貢和冊封方式的間接統治，因此歐美各國並沒有反對，只有中國提出了強烈抗議。

這時感到困擾的就是琉球王國了。在此之前，該國是以雙重從屬國家之姿力求中日間的勢力平衡，藉此做為一個國家而存在。如果被日本吸收、併吞的話，琉球王國將不復存在。

因此王府向日本政府請願，希望能維持雙重從屬體制，但請願行動無果，日本政府在1872年將琉球王國改為琉球藩並置於外務省管轄之下，1879年更施行琉球處分（廢藩置縣），強行併吞了琉球。

動盪時期的久米村

由於向日本請願無果，琉球改以中國做為後盾，欲設法讓琉球王國復活。

琉球被併吞的前後，許多有力士族偷渡到中國，為了讓王國復活而在福州、北京、天津持續不斷展開請願行動。

不需贅言，在這些請願行動中，有許多精通中文、擅長和中國交涉的人都是出身自久米村。

沖繩縣警察當局視那些偷渡出國從事琉球復國運動的人們是「脫逃到清朝的人」，稱為「脫清人」，對其十分提防。

林世功自盡

脫清人在中國的請願行動中，最具象徵性的事件就是林世功自盡。1880年，日本和中國在北京針對琉球問題進行祕密談判。

內容是將琉球群島的宮古‧八重山讓給中國，以換取修改《中日修好條規》，稱為「分島改約案」，談判進展到將於10天後簽署、3個月內批准的地步。

就日本而言，為了推動近代化，需要獲得在中國的最惠國待遇，取回關稅自主權；就中國而言，則是有意讓琉球王國在宮古‧八重山復國。

然而，要讓琉球王國在當時仍貧困的宮古‧八重山復國相當不切實際，琉球國王不同意，脫清人也表示堅決反對。

在此背景下，出身自久米村的最後一位官生「林世功」於議定日的兩天前提出了請願書，並自盡以示抗議。

他的請願書和寫給父母的辭世詩中，表達了對於琉球王國存續、復國的想法和憂慮，由此可窺知當時久米村居民是多麼致力於讓琉球王國存續的請願運動。

結果，在脫清人持續不斷地反覆請願之下，「分島改約案」被擱置，最後並未簽署。

久米村的瓦解

對於強行併吞琉球的日本政府來說，脫清人的這種行動，以及促使中國文化在琉球王國深入人心的久米村，都是不該存在的。

因此日本政府便將久米村的孔廟及明倫堂等琉球社會中具有濃厚中國色彩的設施予以充公、收歸國有，逼迫身為專家集團的久米村社群不得不瓦解。

到了1894年，中國在中日甲午戰爭中戰敗後，琉球復國運動受挫，包括久米村出身者在內的許多脫清人也都返回了沖繩。

琉球王國未能在中國的介入之下實現復國，而誕生於琉球王國草創期的久米村，也因琉球處分使琉球王國消滅，隨之一同瓦解了。

總結

誕生於琉球王國草創期的久米村，是一個受到歷史擺佈，但同時也為琉球王國創造了歷史的地區。

尤其是在薩摩入侵之後，幕府和琉球都希望將琉球定位為對日本而言的外國，各種中國文化湧入的時代被稱為「久米村的時代」，由此也可瞭解久米村在琉球王國裡有多麼重要。

如今，沖繩已融合了以日本和中國為主的東亞各國形形色色文化，建立起獨特的文化，成為日本主要的熱門觀光區域。

活在現代的我們，應該要重視這些背景和歷史，並持續思考該如何活用這些資源才是。